第 54 章 下雨_今天会下雨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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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4 章 下雨

  周六下午。

  尤语宁回了老城区任莲的家。

  以前她是有房门钥匙的,大学毕业后再回来,门锁已经换了,她自然也就不再有钥匙。

  还未出嫁,回家就已经是要等着别人开门才能进去的待遇。

  倒也没因为这个太难过,只是在这样想要偷偷回来拿走一些东西的时候,就显得格外不方便起来。

  还没走下去任莲家里的那一道下坡路,在路上遇到刚从超市出来的尤语嘉。

  尤语嘉买了辣条,没出超市门就开始吃,见到尤语宁,立即抓着辣条冲她跑过来,油乎乎的胖手一把抓住她:“姐!给我买吃的!”

  尤语宁低头,眼里有一闪而过的不悦,表情却是习以为常的淡定。

  她从包里掏出纸擦了擦被尤语嘉弄了一手的油,又给他一张纸,让他擦干净手:“你妈呢?”

  “我妈出去了,你快给我买东西!”

  明明是一个妈生的亲姐弟,却如此自然默契地分为“你妈”“我妈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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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尤语嘉没觉得有什么问题,在他眼里心里,这个姐姐一向都存在感很低,更是在他记事的那几年直接消失,后来也只是偶尔出现。

  他们家年夜饭的饭桌上都没有她出现的。

  于他而言,这就是一个像提款机一样的姐姐,只要见到她,就可以问她要钱要东西,天经地义,理所应当。

  虽然他现在读了初一,但被溺爱着长大,心智很不成熟,还像个小学生一样。

  尤语宁对这个所谓的亲弟弟没什么太深的感情,但此刻听他说任莲不在家,又看见他脖子上挂着的房门钥匙,免不了要哄着他。

  “嗯,给你买。”尤语宁手指勾上他脖颈间挂着的钥匙,“这个给我。”

  尤语嘉直接拽着脖子上挂着的钥匙往上一拉,脑袋一低,干脆地把钥匙扯了下来给她:“给你!”

  如此轻易地得到房门钥匙,尤语宁真心实意地笑了笑,揉揉他的脑袋,语气温柔:“走吧,想要什么?”

  看上去倒真像是亲密友好的姐弟俩。

  尤语嘉不肯再带她去刚刚他进的那家小超市,吵着要去附近新开的大超市买玩具。

  尤语宁有条件:“如果你妈问起来,就说你的钥匙丢了,不准告诉她你今天见过我,明白吗?”

  “明白明白!”

  “嗯。”尤语宁满意地点点头,“你听我的话,我会给你买很多你想要的东西。”

  “那你说话不算话怎么办?”

  “怎么可能?”尤语宁一本正经地忽悠他,“我都是二十几岁的大人了,说话肯定算话的,就跟你妈一样,她答应过你的事是不是全都做到了?”

  尤语嘉一想,还真是。

  又一想,这个不太熟的姐姐,虽然见的次数不多,但确实每次都会给他买东西。

  尤语嘉放心了,拍胸脯保证:“那我也会说话算话的!”

  尤语宁被尤语嘉拉着去买了一堆吃的喝的玩的,从超市结账出来,她再次跟他强调:“就说你今天在路上捡了几百块钱,怕被人发现所以就全花掉了,记住没?”

  “记住了!”尤语嘉点头,抱着一大堆东西乐疯了,对她很是听话,“放心吧姐。”

  “嗯,晚上把你妈叫出去,让她带你去玩,我进去把我以前读书的东西拿了就走。”

  尤语宁手里拿着一张钞票在尤语嘉眼前晃了晃:“如果她没发现我,这个就是你的了。九点你一个人出来找我,还在下午咱们遇见的那个地方,钱跟钥匙一起给你。”

  尤语嘉看着这张红红的钞票,眼睛都直了,舔舔嘴角,一个劲儿点头。

  如果不是现在白天容易被发现,尤语宁真不想等到晚上再行动。

  原本来之前也没想到会先碰到尤语嘉,还以为要跟任莲正面对上,如今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

  天气回暖,白昼渐长。

  尤语宁在附近找了家饮料店,坐了一下午,又去饭店吃了一份卤肉饭。

  时间来到七点。

  天色渐晚,夜幕四合。

  尤语宁看了眼时间,距离她跟尤语嘉约定的七点半还剩下半个小时。

  差不多了。

  尤语宁去附近的饰品店买了帽子和口罩,提前到达事先看好的藏身地点——

  一条有排水沟的狭窄巷子。

  这里足够暗,不容易被人发现,事先也跟尤语嘉说过,叫他带着任莲出去时从这里路过,她就知道他们走了,方便回去。

  不多时,尤语嘉果然拉着任莲出现。

  俩人边走边说着话,没有注意到藏在小巷子里的尤语宁。

  等人走远,尤语宁戴上帽子和口罩,低着头往任莲家里走。

  这一片住的都是非亲即故,避免别人觉得她这副装扮会觉得奇怪多看她两眼从而认出自己,但凡感觉前面有人尤语宁就低头捂脸假装咳嗽,营造出自己感冒才这样打扮的假象。

  好在一路都比她想象中要顺利,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她回来。

  放轻动作打开门锁,尤语宁迅速进去,反手关上门。

  这家她已经太久没回来,但好在布局和之前没有太大差别,陌生又熟悉的感觉。

  尤语宁连灯也没敢打开,小偷一样打着手机的手电筒,轻手轻脚地往自己原先的房间走去。

  这间卧室原本是她在住,高三毕业后她就没有再住过一晚。任莲倒也没有把它变成杂物间,而是用来当成客房,三个姨三个舅家来了客人住不下的时候就住到这里。

  也因此,看上去还算整洁,不怎么凌乱。

  尤语宁将手机举高,抬头看,那个纸箱已经不在衣柜上。

  想起昨晚那通电话的最后,任莲似乎去帮尤语嘉拿那个箱子了。

  难道发现里面都是些没用的东西,被拿去丢掉或者卖掉了?

  尤语宁心里隐隐不安,举着手机四处寻找。

  她的房间里找遍了,没有看见那个纸箱的踪影,也没有看见一点纸箱里面东西的影子。

  尤语宁看了眼时间。

  从她看见任莲跟尤语嘉出去到现在,已经过去十几分钟,也不知道尤语嘉能拖多久。

  尤语宁不敢再耽搁,打着手机电筒又去别的地方找。

  总共就三个房间,她找遍了都没找到。

  最后又来到客厅,每个角落都仔细找过。怕任莲把纸箱里的东西拿出来单独放着,她甚至连尤语嘉放书的地方都翻了一遍。

  还是没有。

  尤语宁有些绝望。

  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了,再耽误下去,有可能会碰上任莲。

  尤语宁不敢冒险,打算这次先放弃,下次再找机会。

  正准备离开,余光一瞥,看见开着的厨房门。

  就是那个瞬间,明明没有开灯,黑黢黢一片,但她就是有一种突如其来的直觉,东西被收在了那里。

  尤语宁果断朝厨房走去,将每个橱柜门都打开查看。

  终于,在角落堆积的杂物那里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。

  任莲本身算是一个很持家的人,不用的废纸板、喝完的水瓶等等一切能够卖钱的东西,她都会收起来,等数量够多的时候,一起拿去卖掉。

  而现在这里已经快要堆不下,她的纸箱被随意地丢在那里堆着,连里面破掉的娃娃都露出一只胳膊。

  尤语宁毫不怀疑,如果今天她没有来带走这个纸箱,明天任莲就会把它们全部拿去卖掉。

  顾不得检查东西有没有少,尤语宁简单收了下就抱着纸箱离开。

  这里面装着她的青春,装着她想要知道的秘密。

  从再见到这纸箱的那一刻起,她的心跳就开始加速,变得异常鲜活。

  尤语宁是用跑的。

  老旧的水泥楼梯地板被她踩得“咚咚咚”响,仿佛跟心跳混在一起,彼此分不清。

  终于,她跑出单元门,夜里凉风拂面,楼下有人乘凉,她什么都不敢看,只想快点离开。

  尤语宁一路都没敢停下,风里的呼吸有了干涸的血腥味,就像八百米体测过后那种要窒息的感觉。

  就在这样逃命一般的时刻,上坡的路上迎面过来一大一小两个人。

  任莲和尤语嘉。

  “回去写一篇作业好不好?我们嘉嘉最棒了!”

  “我想吃薯片。”

  两道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,尤语宁心口猛地一跳,差点就手上一松把纸箱掉在地上。

  好在她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脚下步伐减慢,改为快走,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普通的过路人。

  戴了帽子和口罩,再稍微低着头,只要任莲不特意看,应该是认不出自己的。

  尤语宁这样安慰着自己,心跳却比刚刚更剧烈。

  刚跑了这样的一段路,呼吸急促,胸口不停起伏,为了不太明显引起注意,她只能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喘息。

  一步、两步、三步……

  越来越近。

  尤语宁目不斜视,连余光都不敢太用力。

  终于,她们擦肩而过。

  任莲没有发现她。

  只是在她走出去几米远后,任莲好奇地转头看了她一眼,嘀咕着:“这大晚上的,这人看着怎么像个小偷。”

  尤语宁听见了她的话,轻声笑了出来。

  多么可笑,做了二十多年的母女,仅仅是戴了帽子和口罩,擦肩而过,她竟不认得,还说她像小偷。

  因为约定了九点还要把钥匙和钱给尤语嘉,眼下距离九点也不过就只剩半小时,尤语宁就没直接回去,而是在附近找了家奶茶店坐下。

  她本可以现在就离开,那样更加保险。

  但是即便不喜欢尤语嘉,她也没打算骗一个小孩。更何况她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,而且任莲已经出来过一次,此时也不早了,后面她应该也不会再出来。

  所以,综合考虑下,她做出了看似合理实则错误的选择。

  奶茶店此时人不多,尤语宁随便点了杯招牌奶茶就找了个地方坐下,迫不及待地在里面翻找曾经收到过的情书。

  大大的纸箱,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,最上面是个已经破掉脏脏旧旧的洋娃娃。

  大概是被任莲翻过,显得乱糟糟一片。尤语宁把其他东西都放到一边,在最下面,找到了厚厚一叠的情书。

  这样接近真相,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从胸口直接跳出来,原本紊乱的呼吸变得更加紊乱。

  奶茶店靠窗的座位,外面是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城市夜景,里面放着一首温柔的情歌。

  修长白皙的手指颤抖着,将厚厚一叠情书的大信封慢慢翻开。

  这些情书都是她按照时间收纳的,所以,她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。

  熟悉的浮雕蔷薇花笺,仿佛这些年过去,还依稀能够闻到当初那股淡淡的花香。

  熟悉的、黑色的、笔走龙蛇、早晨才见过、一模一样的、一眼就能认得出出自同一人之的四个大字——

  【前程似锦】

  前程似锦。

  好一个前程似锦。

  尤语宁微张着的薄唇像蜻蜓落在荷叶尖尖上振翅一样轻轻颤抖起来,温润灵动的双眸里,渐渐起了一层雾气。

  “啪嗒”一声轻响,尘封多年的浮雕蔷薇花笺上,落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。

  时间的大门在这一瞬间被打开,尘封的回忆携风带雨般跃然纸上。

  尤语宁一页页往前翻。

  ——【前程似锦。】

  ——【端午安康,我妈粽子包多了,这是红豆馅儿的。】

  ——【六一快乐,今年赠你月球台灯,下周高考,记得登月啊妹妹。】

  ——【三模考挺不错啊,比上次厉害,我说得没错吧?】

  ——【别哭,不就一次二模考试,下次三模铁定比这好。这瓶猕猴桃汁,拿去开心一下。】

  ——【女生节快乐,向日葵会更喜欢吗?】

  ——【开学快乐,初春可去踏青。】

  ——【元旦快乐,今年的迎新晚会节目甚是无趣,大概是因为没有你。】

  ——【平安夜快乐,今年的苹果礼盒有猕猴桃。】

  ——【冬至快乐,食堂今日晚餐上新泡饼和羊肉汤,记得去吃。】

  ——【一摸还行,奖励你一箱猕猴桃。】

  ——【光棍节……恰好我家亲戚最近研发了一批猕猴桃口味的棒棒糖,让你试试毒。】

  ——【中秋快乐,猕猴桃味儿的月饼……好吃么?你试试。】

  ——【开学快乐,高三的小妹妹。】

  ——【儿童节快乐,小兔子台灯是充电的,别“饿”着它。】

  ——【端午节安康,不守信的小朋友。】

  ——【女生节快乐,高二的小朋友,洛神玫瑰会喜欢吗?】

  ——【开学快乐,寒假旅行去了恒源古城,觅得花灯一盏,内有安神香薰,置于枕边可安眠。赠你。】

  ——【寒假快乐,期末考加油,四叶草手链随手买的,祝你好运。】

  ——【你的歌声真的很好听,但我的钢琴弹得比他好。以后,我想每天都弹钢琴给你,你唱歌给我听,可以么?】

  可以么?

  时间一下被拉到最初,她收到第一封来自于他却不具名的信。

  也许有一份无人知晓的感情,是从那时候开始。

  昂贵的信笺,质量上乘,泪水都泅不开,就像清晨庄园里的蔷薇花瓣上起了露珠。

  只片刻,这一片浮于信笺上的蔷薇花,尽数带上了“露水”。

  尤语宁扯了桌上的纸胡乱擦干眼泪,在纸箱里翻找。

  还好——

  可折叠的香薰花灯、可爱的兔子台灯、清冷的月球台灯通通因为陈旧不值钱而逃过了任莲的魔爪。

  它们安然地躺在纸箱里,躺在时间的洪流中,被送至多年后的今天、她的面前。

  尤语宁不知道他为什么在短短的一年半里送了自己三盏灯,但因为有了这三盏灯,怕黑的她在那一段时间里格外安心。

  她从来不知道写信的人是谁,也从来没见人来送过。

  每天早晨她到教室都很早,但那些信和礼物却总是会比她还要早。

  唯一的一次,她撞见一个可能是送信的人,在冬末春初的清晨。

  那夜失眠,她早早醒了,再睡不着,披星戴月地去了学校。

  整个学校,所有的教室都关着灯,黑暗又寂静。

  她一路走,楼梯间的感应灯就随着她上楼的脚步一盏盏亮起。

  却唯独,教室所在的那一层楼,教室外的那一截楼道,在她到达之前就已经亮了感应灯。

  她以为那天早上班里有人比她更早到,并没多想。

  走至教室门口,楼道边的窗户里翻出来一个人。

  只记得,那天清晨,冬末春初,空气寒凉,楼道一边的黑色夜空繁星闪烁,楼顶天花板上感应灯光线朦胧。

  少年长得高大挺拔,一身蓝白色校服,宽松的外套拉链敞开,露出里面同色系的夏季校服,带几分落拓不羁的痞气。

  他嘴里叼着一袋牛奶,从窗台上跳下来,将窗户随意一拉,“砰”的一声,窗户重新关上。这似乎让他颇为得意,歪着脑袋,挑眉,眼眸含笑。

  拍拍手上灰尘,转身,看见两米开外的她,俊俏的脸上,表情明显一愣。

  “你……”尤语宁还记得自己当时以为见到了小偷,“偷什么了?”

  “……?”男生眉头一拧,取下嘴里咬着的牛奶袋,“没偷。”

  “那你……”

  “哦。”男生一脸介于朝气蓬勃和懒怠不羁的表情,“帮人送个东西。”

  “什么东西?”

  “花和信。”

  她走过去看,自己的课桌上安静地放着一束粉白渐变的鲜花,下面压着一封蔷薇花笺写的信。

  那是,2013年的3月7号,周四,那一年的女生节,她读高二。

  也是在那一天,她认识一种叫做“洛神玫瑰”的鲜花。

  那天她问:“能告诉我是谁让你帮忙送的吗?”

  “哦?”男生挑着眉,哼笑一声,“不行,人家可给了不少封口费。”

  他说完,跟她擦肩而过,清澈的少年音在身后响起,回响在空荡的楼道和早晨天未明的漫天星空里——

  “拜拜,女生节快——乐。”

  【快乐】两个字,拉了很长很长的尾音。

  她转身去看。

  少年一路走,感应灯一路亮。

  他渐行渐远,感应灯一盏盏灭。

  黑暗深长的楼道,重新恢复空旷寂静,不见他踪影。

  就像是一场离奇的梦境。

  后来呢?

  她不敢把鲜花带回家,转交给了柴菲,让她带回家插到花瓶里。

  如今再回想起,那个少年被她遗忘的脸,她依旧记不起半分。

  只是忽然间觉得,好像,换成闻珩的脸,也,未尝不可。

  尤语宁将信重新收起来,蓦然间想起最后一封信上的涂改液。

  那被遮住的,到底是什么?

  将最后一封信重新单独抽出来,尤语宁按照不经意间发现的方法,举起那封信,置于明亮灯光下,抬头。

  黑色钢笔字,龙飞凤舞,尘封多年,依稀可辨——

  【我喜欢你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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