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56 章 下雨_今天会下雨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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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6 章 下雨

  一夜无眠。

  尤语宁连那张床都没躺上去,端着房间里原本就有的那张凳子坐在窗边看了一整晚的月亮。

  手机钱包连同纸箱一起被任莲没收,她谁也联系不上。

  昨夜她被关进来之前,任莲把她纸箱里的东西倒了一地,试图从里面扒拉出一些值钱的东西。

  但凭她的理解,再翻一遍,这纸箱里也只是一堆不值钱的废品。

  “你回来就为了偷这个?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?”

  她咄咄逼人地质问着,尤语宁却只当她是空气,闭口不答。

  大概是她已经被“束手就擒”,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,任莲倒也没有一直追问,只是把那纸箱重新收好,放到了自己房间里锁起来。

  早晨天刚亮,尤语宁就听见任莲出门的声音。

  她起身探出窗外偷看,没多会儿就见任莲就出现在楼下,不知干什么去。

  大约十分钟左右,她提着一袋包子油条和豆浆回来,上楼喊尤语嘉起床吃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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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尤语嘉发着起床气,不想起床,她就好脾气地又哄又劝,说今天买了他喜欢的那家肉包和油条,还有他爱喝的甜豆浆。

  这么一哄,尤语嘉倒是起床了。

  半小时过去,俩人吃完饭,任莲好像又要出门,提醒尤语嘉:“不准给你姐开门听见没?她现在已经没有钱给你了,别再上她当!”

  尤语嘉不耐烦地嚷着:“知道了知道了!”

  “好好好,妈不说了。”

  尤语宁又到窗户边看,任莲提着个袋子,上面好像写着南华市五医院的字样。

  看着,好像是要去医院。

  她走过去拍门,叫尤语嘉过来:“尤语嘉,过来,问你个事儿。”

  尤语嘉正边看奥特曼边吃薯片喝可乐,不想搭理她:“你别喊了,我不能给你开门的,如果你饿了,我倒是可以给你塞点吃的。”

  她只能哄他:“那我饿了,你拿点吃的给我。”

  尤语嘉不情不愿地拿着一袋薯片过来,油乎乎的胖手捏着一片薯片从地面上的门缝塞进来:“只有这个,别的塞不进去。”

  尤语宁接了,握在手里,没吃,为了拖延些时间,只能说:“不够。”

  “你!”尤语嘉心疼自己的薯片,“那再给你一点,多了可不行。”

  尤语宁趁着他一片一片塞薯片的时间问:“你妈最近是不是去过医院?”

  “我哪知道,她又没跟我说。”

  “那你看见她吃药了吗?”

  “好像吃了吧,我哪有注意这个。”

  尤语宁确定了,看来程佳梦说的话倒也不完全是假的,任莲确实身体不好。

  母女情分至此,她只觉得麻木,并不会心疼。她已仁至义尽,也不再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和贪念。

  虽然还有一点可能是血缘关系带来的本能担忧,但更多的担忧却是如果任莲有什么不好的情况,会不会直接把尤语嘉塞给她让她来养?

  这么一想,尤语宁只觉得瞬间有一座泰山压顶。

  “你还没吃够吗?”尤语嘉在外面不耐烦地问,“都没多少了。”

  “够了。”尤语宁说,“尤语嘉,你多久没见你爸了?”

  “我见他干什么?他又不给我钱,我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了,上次见还是前年春节。”

  “那如果有一天你妈养不了你了,你怎么办?”

  这问题把尤语嘉问住了。

 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,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,他一向都是想要什么就开口说,任莲都会答应也会做到。

  所以,他从来安全感都是很足的,完全没有想过也没有担心过,有一天任莲会做不到他想要让她做到的事情。

  尤语嘉小孩子心性,哪里想得明白这个,只能说:“到时候再说呗。”

  他倒是屁事不管,尤语宁却不能不想。

  她是绝对、绝对不会答应养尤语嘉这个没感情的弟弟的。

  但如果任莲硬要塞给她,尤启年也不管,那她该怎么办?

  虽然这些年没怎么再跟尤启年有过联系,但也或多或少知道点情况。

  尤启年当年出轨跟任莲离婚后,没多久就跟出轨对象结了婚。

  那出轨对象比他小几岁,前几年给他生了个女儿,这两年又给他生了个儿子,他的人生可以算得上儿女双全十分美满,事业也很有成,还是公司高管。

  所以,刚刚尤语嘉说,他上一次见尤启年还是前年春节,倒也很正常。

  那时候,应该是他现在的妻子十月怀胎的时候。

  那一胎是个儿子,又是他春风得意时期老来得子,自然成了他的掌中宝。而尤语嘉这个前妻生的、已经养坏了的儿子,自然也就没了感情,不来看他,也很正常。

  甚至,去年还要靠她帮忙去催尤语嘉的抚养费。

  尤语宁有些头疼。

  她毫不怀疑,若真的有一天任莲养不了尤语嘉,尤启年也不会管他。

  到时候,怕是只有自己这个软柿子来收这个烂摊子。

  任莲是下午才回来的,中午还特意托了程佳梦给尤语嘉带午饭。至于尤语宁这个被关在房间的女儿,则是完全被忽略。

  尤语宁有些饿,但也还好,只是有些想喝水,也想去洗手间。

  她今天跟尤语嘉沟通了好半天,这小胖子已经没有昨天那么好忽悠了,对于她画的出去给他什么什么好处的大饼一个不吃,死活不给她开门。

  任莲回来后,看上去神色不太好,给尤语嘉做了晚饭,她自己没怎么吃。

  尤语宁说自己想去洗手间,任莲怕她跑了,塞了个塑料袋进来,让她用那个解决。

  “等明天找到闻家大少爷谈好了你就自由了。”

  谈什么,尤语宁一清二楚。

  不给吃,不给喝,甚至连去洗手间都不让,只等着见到买家把她卖一个好价钱。

  2022年了,在自己所谓的家里,连上洗手间的自由都没有,还要被自己的亲妈用塑料袋侮辱。

  尤语宁从没想过有人可以做母亲做到像任莲这种地步。

  这像坐牢一样的日子,她一刻也不想再忍受!

  尤语宁气得跑到窗户边,决定今天就算是会掉下去摔死,她也要翻窗逃狱!

  一条腿已经跨上去,却晃眼瞥见来路坡上一道熟悉的身影。

  闻珩。

  那时夕阳已落幕,夜是黑的,只余旧路两旁昏黄灯光点亮他高大挺拔身影。

  仲春末尾,他穿了件宽松白衬衫,扣子解开第一颗,袖口挽至臂弯,像清风朗月,却偏走进这污浊的人世间。

  看见他的第一眼,尤语宁就知道他是为何而来。

  他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。

  比方说,那些她苦苦想要掩藏的真相,不敢让他看见的、自己支离破碎的人生。

  尤语宁飞快地收回跨上窗台的腿,跑去门边拍得门震天响:“开门!我要去洗手间!再不开门我跳楼了!开门!”

  任莲被她突然的暴躁吵得烦躁,扯着嗓子吼,叫她闭嘴。

  尤语宁懒得跟她废话,转头四处寻找,什么能摔什么能砸得响就提起来往地上狠狠地砸。

  一时间,卧室里跟有劫匪持刀抢劫似的混乱。

  任莲在外面破口大骂,叫她停下,她却浑然不听。

  东西砸完了,她操起房间的凳子就去砸门,一辈子也没这么疯过,恨不得将那门砸个大洞。

  一天没吃饭没喝水,口干舌燥腹内空空,也不知道哪里突然生出的力气,她做了这辈子最用力最疯狂的事。

  木板门陈旧,被她用木凳子砸得“哐哐”直响。

  终于,任莲受不了了,一边大骂一边跑过来打开了门。

  尤语宁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就猛地冲出去,被任莲直接拦腰抱住不让走:“你还想跑!”

  “你给我放开!”

  “嘉嘉快过来帮忙!”

  “放开!”

  尤语宁只感觉像是冥冥中有什么东西从胸口奔涌而出,让她抛去所有矜持,不管不顾地去挣脱。

  任莲去抓她胳膊,她提起脚狠狠地踩下去,踩得任莲痛呼一声,松开了禁锢住她的手。

  终于得到解脱,尤语宁什么都不要了,逃命一般拔腿就逃。

  手机、钱包、纸箱……

  所有的所有,她都不要了。

  她只想立刻、现在、马上离开这里!

  永远、永远都不要再回来!

  “你以为你跑得掉吗!我明天就去他公司找他!”

  任莲杀红了眼一般,声嘶力竭地冲着尤语宁的背影吼。

  尤语宁狠狠地刹住脚,手还握着门锁,正要打开。

  “管他什么大少爷,就算他今天是皇帝,他想跟你在一起,就必须得给老娘钱!”

  任莲见尤语宁停下,更加得意,也不急着去追她,变本加厉地说着一些丧尽天良的话,以此来威胁、控制尤语宁。

  “你以为男人有几个好东西?他现在喜欢你,当然要趁现在问他要钱,等他腻了,一脚就把你踢开,到时候什么也捞不着。”

  “就算他不会把你踢开,你以为他家里人会看得起你?嫁过去也会让你当牛做马,还不如趁现在把钱拿到手,握在自己手里,才是最安全的!”

  一瞬间,好像所有的勇气都被抽离。

  尤语宁感觉自己快要站不住,浑身的力气凭空消失,连门锁都打不开。

  明明,明明她只要转动这个门锁,就可以立即离开这个人间炼狱。

  但就是,忽然之间,像是手筋都被挑断一般,转不动它分毫。

  原来人的一天中,会像今天这样,无数次感受到绝望。

  他应该,已经到了单元楼下了吧。

  尤语宁手背贴眼,蹲下去,提起脚边放置的垃圾袋,转动门锁。

  “咔哒”一声,门锁应声而开。

  任莲警惕地又加了一把火:“只要你今天敢走了不回来,我就去警察局报警,告他拐卖人口!我闹得他没办法做人!”

  尤语宁头也不回:“丢垃圾。”

  言外之意,她还会回来。

  任莲半信半疑,落后几步跟上她,停在楼梯转角,扒拉着扶手低头往下看。她怕尤语宁跑了不回来,却又不那么怕了。

  尤语宁知道她跟了上来,并未施舍半分眼神给她,一步一步,慢慢地往楼下走。

  她坚信,闻珩不是任莲说的那种始乱终弃的人。

  所以,如果任莲真的去要挟他什么,即便他再浪荡不羁,也会因为喜欢她,而做出妥协。

  那么,让闻珩不要再喜欢她,是唯一的解决办法。

  这么多年,闻珩悄悄喜欢她这么这么多年,她都没有回应过他的喜欢。

  然而今夜,她却要伤害这个对她用情至深的男人。

  尤语宁掐紧自己的手心,指甲都快要陷进肉里。

  痛觉让她保持清醒,让她保持狠心,让她忍住不舍和眼泪。

  五层楼的楼梯,蜿蜒曲折,尤语宁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一层遇见闻珩。

  但她私心希望,这条路长一些,遇见他晚一些。

  多留片刻,他还喜欢自己的时光。

  老旧的居民楼,楼梯狭窄,昏黄感应灯随着她脚步落下而一层一层应声亮起,又在她身后一盏盏熄灭。

  就像是,高二那年,冬末春初,她失眠醒来的早晨,唯一一次,遇见送信的闻珩。

  下三楼。

  一楼至二楼的楼梯间感应灯先她一步亮起。

  她听见沉稳脚步声。

  走过楼梯转角,她看见闻珩。

  他往上,抬头,看见她,停下。

  她往下,低头,看见他,也停。

  楼梯间墙壁墙皮掉落,上了年头的感应灯散发着微弱的、昏黄的光,吸引几只飞蛾赴火。

  隔着锈迹斑驳的铁质旧栏杆,光影碎成一明一暗的两半。

  尤语宁在暗,看见光明之中,他身穿宽松白色衬衫,眉眼英挺,红唇黑发,肩宽腰窄,身高腿长,仿佛意气风发的少年,一如九年前的那个早晨。

  只是今夜,她想跟他私奔。

  她抬起右脚。

  平台梁上的窗户开了一半,仲春末尾,夜里的风开始有了些初夏即将来临的气息。

  也在这个瞬间。

  尤语宁想起五楼上,扒着楼梯栏杆往下看的任莲,一瞬清醒。

  就像是萍水相逢,陌路之人,她故作镇定地放下刚刚抬起的那只脚,踩上下一步台阶。

  一步、一步,走到那片光明里。

  这样面对面,近在咫尺的距离。

  比他高一级台阶,不用再像平时一般抬头仰望,只需平视。

  第一次。

  多年来,尤语宁第一次读懂,他看向她时,深情的眼神。

  楼梯狭窄,他挡住所有去路。

  “抱歉。”她说,“借过。”

  闻珩定定地看着她,眼里碎了一整个宇宙的星光。

  良久,他说——

  “不借。”

  “这位先生。”尤语宁忍住想哭的冲动,“或许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。”

  “说来听听。”

  “我并非对你有意,也从未对你有过丁点妄想。换句话说,我真是讨厌极了,每一次,和你的偶遇。”

  说完这一句,尤语宁再难面对他,匆匆穿过他身侧,身体短暂相贴,就此别过。

  柔软白色针织外套下摆拂过锈迹斑驳铁栏杆,木制纽扣碰得叮铃哐当地响,鞋底叩击水泥地面,夜色仓皇逃窜,咚咚响声掩盖慌乱心跳。

  闻珩没回头。

  背后手指一按,玫瑰花瓣下尖刺扎了手,指腹冒出粒血珠。

  尖锐的痛感,不及心口半分。

  他千挑万选,在偌大的玫瑰庄园里采了十一朵勉强配她的白玫瑰,又在临出门时,一朵一朵比对,选了最新鲜,最漂亮的那一朵。

  也是这一朵,没送出去,还扎了他的手。

  抱歉,借过。

  这九年,她与他说过最多的话。

  运动会时,故意挡住她去检录的小道,她说:“抱歉,借过。”

  为了光明正大地看她,借口去他们班找人,挡住整个教室门,她说:“抱歉,借过。”

  图书馆里,特意站在她常去借阅的书架之间,她说:“抱歉,借过。”

  考试周的早晨,堵在食堂门口,假装在看室友,只为对她说句考试加油,她说:“抱歉,借过。”

  学校小卖部的门口,安静地抽一支烟,只为多看她一眼,她说:“抱歉,借过。”

  ……

  太多太多他故意为之的偶遇,假装不经意,只因压不住离离原上草一般的想念。

  但是每一次,她却只从他身边借过,留下一句抱歉。

  “抱歉什么呢……”

  闻珩自嘲地笑笑,喃喃低语。

  不过是我,痴心不忘,念念不舍,追逐你九年。

  到头来,换一句,你的抱歉和讨厌。

  从未受过任何挫折的骄傲少年,这一刻,弯下了他永远挺拔的脊背。

  抬手,沾了血的白玫瑰插在铁栏杆锈迹斑斑的孔洞里。

  就像悲情电影的落幕,破败的楼梯间,灰尘蛛网,他转身,重新挺直脊背,昏黄灯光拉长他挺拔身影。

  渐行渐远,渐无声。

  尤语宁特意走得很慢,是害怕再遇见闻珩,怕自己会忍不住跟他私奔。

  但终究还是遇上。

  这一次,他的眼神没再分给她半分。

  老城区城建不好,一切都是破旧的,路灯也暗。

  他们擦肩而过,像每一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。

  谁也没回头。

  走到刚刚遇见闻珩的楼梯处,美到令人心颤的白玫瑰随风微微摇曳,像在央求别人将它带回家。

  尤语宁走近,拔出它,看见那滴血迹,再也忍不住,蹲在地上无声哭起来。

  她记得,记得去年他的生日时他曾问她:“女生一般喜欢什么花?”

  她误以为是要送给他喜欢的那个学姐,心烦意乱地说是玫瑰。

  他偏要追问:“哪种玫瑰?”

  那时她刚看过周星驰和袁咏仪演的那部电影《国产凌凌漆》,跟袁咏仪饰演的阿琴一样随口敷衍:“白玫瑰喽。”

  那部电影里,后来周星驰饰演的007记住了阿琴随口敷衍的喜欢,逃命的路上,不顾危险地折返,只为了摘下一朵她喜欢的白玫瑰。

  他本可以安全离开,却因为摘那白玫瑰而受了伤。白色玫瑰染上鲜血,变得艳丽,爱也变得浓烈。

  然而他唯一真正受伤的那一发子弹,是阿琴打的。

  他穿着防弹衣,那么多发子弹,唯独阿琴打出的那一发,打在了他并不被防弹衣保护的大腿上。

  所爱之人,伤人最深。

  英明神武机智过人007,要浪漫,不要命。

  尤语宁抱住那支带刺的白玫瑰,哭得肝肠寸断。

  若早知他那句喜欢什么花问的是自己,她一定不说是白玫瑰。

  当时不觉,如今才知,说出那句话,就注定他送来白玫瑰时会和电影里一样是悲剧。

  但是上天并没有赐人早知世事的能力,所以世事难料,所以不停错过。

  只可惜她知道得太晚——

  若不是闻珩心有不甘,若不是他生了执念,若不是他一再放下骄傲只求与她两全。

  这路遥马急的人间。

  不会有人,兜兜转转九年,只为了与她日日相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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